iT自救術─所見即所得到底有什麼了不起？

人類歷史上的大發明中，其中一項是「走路人」──當然不會用這麼怪異的說法，Walkman一般被稱為「隨身聽」。這東西的發明，有它的「演化軌跡」嗎？

可說有，也可說沒有。從技術的角度來看，顯然當時的工業技術已經到了可以把音響系統迷你化（當時的音響系統的標準儲存媒體是「錄音帶」）、隨身化，否則隨身聽怎麼做得出來？Sony最厲害之處，是在於整合了當時最好的技術，但它自己並未發明了什麼特殊的技術（至少，如果它有，我是不知道）。

可是從「想像力」或是「洞察力」的角度來看，顯然沒有任何一家公司比當時的Sony來得強。這家公司看出了市場趨勢，也看出了技術演化的程度已經可行，所以他們首開風氣，用「Walkman」這個所謂「和式英語」當作商標，做出了當時風靡世界的隨身聽。

先求堪用，再求好用
同樣的，當個人電腦發明並掀起文書處理革命之後，文書處理軟體的發展，就成了「多頭並進」的情況。

一般人所熟知的，是「先求堪用，再求好用」的產品進化方式。

當Apple II開賣以後，WordStar問世，後來成為文書處理的產品的「標準」，風潮一直延燒到IBM PC時代，歷久不衰。但是WordStar（以及後來許多的競爭者或追隨者），好用嗎？

老實說，這些軟體都沒有「所見即所得」，並不好用。

當世界上還沒有所見即所得的電腦操作介面時，你要當時的使用者去想像這種東西的存在，想來也不太可能。但是無論是WordStar、Word，還是WordPerfect，在DOS下僅能「看到某種程度的文書處理結果」，實在也很難讓人滿意。

至於中文環境？狀況也差不多，受限於當時的處理器運算能力，螢幕上看到的中文字以16×15的點陣圖形描繪，印出來的文字則大多以24×24的點陣描繪，長相差異頗大。不僅如此，當時的文書處理軟體功能有限（原因已經在前幾期說明），因此所有人也只是湊和著用，並不代表大家都用得很開心哩。

而且，這些情況也不代表使用者都安於現狀、都覺得「所見和所得只有部份的相關」是很好的。

但仍有人想要革命
當IBM PC（以及相容PC），在市面上大賣之際，個人電腦市場的創造者──蘋果公司，似乎更有遠見。

他們想要的是一場革命。

又或者，更精確一點的說，是蘋果公司的共同創辦人，史蒂芬．賈伯斯，他想要一場革命。

蘋果2號確實是個巨大的、商業上的成功典範，從無到有，創造了個人電腦這個市場。但不可否認的，蘋果2號的光環也褪色得頗快，IBM PC推出後，雖然「幾乎沒什麼驚人的特色」，但是堪用、夠用及還算便宜的價格，在商用市場上大有斬獲，幾乎所有的公司都轉用IBM PC了。蘋果公司也沒閒著，公司裡的人絞盡腦汁想著要用驚人的新產品，設法搶回個人電腦的市場。

最重要的是，要讓眾人驚嘆不已、知道誰才是「風格」的創造者。

不，不僅如此，要讓全部的人知道「這就是風格！」

關於這段歷史，版本眾多且各有出入，但我個人大致的「認知」是這樣的：由當時的公司重要人物，史蒂芬．賈伯斯領軍，蘋果一行人來到當時以研究尖端技術的PARC參觀。PARC的全名是Palo Alto Research Center，當時由影印機巨擘Xerox公司所創立，據說擁有「當代最偉大的電子心靈團隊」。也就是說，裡頭研發的尖端技術，大概都是「也許你可以在電影上看到、應該只是個想像的概念」的東西，但你絕對不敢相信這種技術存在，並且可以活生生地展示給你看。

「這些東西一定有搞頭」
據說，當賈伯斯先生看到了當時展示的東西之後，當下就表示「這些東西一定有搞頭」，「你們真該把這些東西拿出來賣的」。簡單列舉，當時PARC裡面研發的部份技術包括了：

● 滑鼠裝置
● 彩色顯示系統
● 圖形介面（用「視窗」或「圖示」操作電腦命令）
● 所見即所得的文字編輯器
● 和解析度無關的頁式描述語言

喔，這些技術很眼熟嗎？如果是，顯然也不用太意外。

因為，PARC這些技術，後來真的走出實驗室，被「商品化」之後拿出來賣了。滑鼠裝置、彩色顯示、圖形介面和所見即所得文字編輯器，如今可說是「所有玩電腦的人都會用到」。至於「和解析度無關的頁式描述語言」，後來就演化成PostScript這東西。至於PostScript是什麼？這東西其實重大地改變了文書處理的風貌，但目前還沒有輪到它出場，等日後有機會，再仔細地解說。

Adorable和Affordable
話說，當賈伯斯先生看到了PARC的研究成果後，他就下定決心（不管把這些研究成果拿來用是不是合情合理合法），要用這些技術做一臺電腦。

蘋果公司後來真的用「類似」的技術做出了「兩個品種」的電腦，其中一個品種用賈伯斯小女兒的名字命名，稱為「Lisa」，但Lisa電腦當初定價高達1萬美元（Wiki上的資料說，換算成2008年的幣值，則相當於今日的2萬美元），而目標是商用電腦市場，但是商用電腦市場上有著「較便宜、大家買得起」的IBM PC，而且這套平臺上面有很多軟體，因此多數人對Lisa投以冷淡的態度，該電腦就成為蘋果史上另一個失敗的產品。

「圖形介面？喔，真是可愛極了！不過太貴了，我們看看就好了。」

這時可以來簡單談談，「買得起」與「革命性」電腦產品的趣味比較。

一般而言，「買得起」是一般人能接受某像產品的「絕對必要」條件，「革命性」產品再好，一般人或是公司行號會不會「窮到脫褲也要買」？才不會，一般人只有在「買得起」的時候，才會考慮選擇「革命性」產品。

另一方面，蘋果公司雖然推出了失敗的Lisa產品，但過程中的各項經驗與技術其實也沒浪費，後來這些東西也全都灌注到蘋果的新產品上了，這產品就是如今為眾人所熟知的，Apple Macintosh。

從一萬到兩千
當時的Macintosh相當陽春，記憶體容量很小，能執行的軟體可能只有兩個：MacWrite和MacPaint。MacWrite的功能就和以前Windows底下的Writer一樣，而MacPaint的功能就和如今的小畫家一樣。但再次強調，當時唯一商品化的圖形環境電腦就是這臺Macintosh，所以這兩個二楞子軟體，就把所有人嚇得屁滾尿流啊！

可圖形環境太新，軟體卻又太少。

據說當時有一個笑話是這樣說的：Macintosh底下有六套軟體，Macintosh Write、Macintosh Paint、Microsoft Word、Write、Paint和Word。不過，其實只有三套軟體而已。

六套就夠少了，但其實只有三套而已。不過，注意到了嗎？當時Microsoft已經在圖形環境下開發文書處理軟體了（Word for Macintosh）。

但Macintosh的作業系統（當時俗稱為Finder，後來則被稱為Mac OS），雖然完全不是「學院派」的人搞出來的，但著著實實是個圖形環境，美觀好用。事實上，學院派的作業系統大多都是在大型系統上研發，當時的個人電腦根本沒辦法承載什麼「multi-thread、multi-tasking……」之類的功能。所以IBM PC只有一個文字操作介面，你做任何事（對，是「任何事」）都得打字或是用鍵盤操作，至於Mac OS，雖然早期只有單色螢幕，但它真的是個圖形環境，使用者第一次體會到「當你改變字型樣式，而這樣式立刻在螢幕上顯示出來」的時候，是一種什麼的感覺。

不僅如此，賈伯斯據說為了讓所見即所得，能做到「真的很感心」的程度，他甚至做到「螢幕上的1公分就等於真實紙張的1公分」這樣的程度。你如果拿隻直尺到螢幕上去，看到螢幕上的軟體有「尺規」的畫面，你會發現兩者的長度是一致的，畫面上的1公分，就等於真實直尺的1公分，totally matched。

而且，當時第一批Macintosh的標準定價是2000美元。

但是還有「所得」的問題
想到隨身聽就想到Sony，而想到圖形環境就想到Apple，畢竟它們才是該技術的「商品化第一人」。也許當時的工業技術水平已經做得到了，但沒有人意識到這件事，也沒有人把這些技術整合起來推出商業化產品。但是它們做到了，所以它們理所當然成為該技術的「里程碑」代表。

但也別以為Apple從此就一帆風順，當然沒有。圖形環境只是「所見即所得」的第一步，但是電腦和圖形系統只不過是「文書處理」的其中一環，只是「所見」的部份，那「所得」哩？要控制，所得你得有印表機才行。

當時市場上已經有雷射印表機，價格雖高昂（相對於點陣印表機）但速度極快，確實已經成為商用市場上的重要產品。然而，關於列印文件這門「藝術」，雷射印表機其實還有很多問題。其中一個是：當時大多的雷射印表機也只能夠印出某些固定的字體，使用者並沒有辦法輕易印出各式各樣的字體。

在DOS環境下，這樣的狀況本來就沒什麼，使用者本來就習慣了「所見和所得差十萬八千里」，東西印出來不要「太超過」就好了。但是Macintosh既然已經是個圖形環境，當然希望可能作到徹底的所見即所所得。

結論：數學才是救世主
但是，Mac OS既然是個非學院派做出來的東西，那它的優點也就真的同時變成缺點：先求可以運作，以後的問題以後再研究。

怎麼說呢？當時的處理器和記憶體技術不若今日，當時這兩種東西都非常昂貴，所以雷射印表機想要列印更多的字型，當時市場上有販售所謂的「字型匣」。要印出更好看的字型？你得另外買字型匣才行。

Macintosh的問題又不太一樣，它既然已經是個圖形環境，理論上他只需要把圖形轉印到印表機就好啦！可是，螢幕的解析度其實很低很低，把螢幕的圖形轉到印表機上，除了會縮小、變形之外，圖形品質會大幅降低。今日的我們當然不能理解，但當時的人可是傷透腦筋。

好運很快就降臨在Apple的頭上。居然有人早就想到了相關的問題解法，他們甚至有產品可以解決這問題。

對，答案就是PostScript，開發這技術的公司就是現在「圖形技術里程碑公司」──Adobe。

不過，故事講到這裡就好，技術的解釋留待日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