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過高鐵到中南部的人,很少不讚嘆高鐵的快捷便利,但也很少不哀嘆高鐵各站區的荒涼偏僻。

高鐵的規畫者當年的企圖心是很明確的:高鐵的興建與營運成本太高,光靠車票收入很難回本,所以要靠周邊的站區開發收益來彌補。這主意在當年聽來一定相當不壞,原本一坪幾千塊的農地,靠著高鐵車站的提攜效應,身價將會水漲船高,就如同早年各地的臺鐵火車站所在地,幾乎都是該地區最繁榮熱鬧的地方。

高鐵的規畫者沒預料到的是,產業外移、出生人口驟減、城鄉人口外移、內需市場遲遲無法提振等等因素,讓臺北以外地區的土地需求早已大不如前。讓我們來設想一下,比方說臺南站好了,如果當年設站的地點選在臺南市中心(而不是現在的臺南縣歸仁鄉),站區的腹地或許只有數千坪(而不是現在一望無際的幾百甲),但是夠高鐵公司開發一兩座大型的百貨公司或是購物商城,會不會實際上為高鐵公司帶來的經濟效益反而更高,而搭乘高鐵的民眾也會有更高的交通便利性?

高鐵開發的前瞻性不足,不能預見臺灣社會發展的種種變化,因而導致現在營運上進退維谷的尷尬處境並非特例,而是臺灣各個領域普遍面臨的現象。每個縣市都要有國立大學,一度是各個縣市政府極力爭取和鼓吹的政策方向:縣市內的學子就近就有國立大學可讀,大學又可以帶動周邊區域的地產與商業,在當年看來,這似乎是一件百利而無一害的事。

看看臺灣目前大學的現況,就知道後來的發展與當年所打的算盤有多大的落差。臺灣有三分之一的大學,現在都面臨了招生的問題,這是大家比較熟悉的部分。當年建校或遷校的承諾遲遲無法兌現,現在則已演變成為很多縣市政府和大學/教育部爭執的焦點,像是臺北大學的三峽校區、臺灣大學的竹北校區、臺南大學的七股校區等等,原來應該是欣欣向榮的大學校園,迄今仍然都是荒煙漫草一片。

以上說的都是歷史。但是我們究竟從歷史中得到多少教訓呢?很可悲的,非常有限。我們對於各種「開發」案,想的依舊是解決眼前的問題,想獲得的,依舊是當下的利益。機場漏水,空橋、行李輸送帶出問題,我們就提出花六百億元蓋新機場的構想,藉以解決臺灣的國際形象問題,但是沒有任何人告訴我們,十年、二十年後臺灣的航空需求是什麼,我們需要什麼樣的機場來滿足這樣的需求。這次蘇花公路發生嚴重坍方,造成慘重的人員傷亡,我們的政治人物又想藉著「民氣可用」,快速搶建蘇花「X」公路,但是同樣也沒有人告訴我們,這樣的搶建,究竟是奠基於什麼樣的未來社會藍圖與願景。

臺灣社會需要轉型,這是很少人會加以反對的事。但是對於未來社會沒有規畫、沒有想像的轉型,必然是茫然的。我們的社會欠缺前瞻力,從教育、交通建設、工業區發展、產業政策到國土規畫,我們已經漸次在驗收過往短視的「苦果」了,我們如果想望一個更美好的臺灣社會,我們就不得不開始想得更遠,更有前瞻性。

專欄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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