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國」作為一項抽象概念存在的時候,大概很少人會出言反對。甚至在我們從小一路受的教育中,不愛國還被視為是某種道德瑕疵,理應被批判與譴責。

但是愛國其實是有前提的,我們過去很少想過。其一是國家能給你的,比你要付出給國家的還多。其二是,如果前提一不成立,你是換不了國家的。這兩個前提,前者在百年就被評為不過是個幻象,後者則是受到人類跨國遷徙越來越簡單而頻繁的挑戰。

前美國總統甘迺迪的名言:「不要問國家能為你做些什麼;要問你能為國家做些什麼」,經常被很多人引用。這話如果解讀為,希望一國之民能超越小我,具有公益服務之精神,當然很難說有什麼不對。

問題在於,當代人很輕易就可以找到上百個比國家更有公益精神的組織可以奉獻所長。在我小時候,小學生會拿出自己非常有限的零用錢,捐款給政府買坦克車,現在我們內心再怎麼熱血,鈔票再怎麼多,我們會捐款給世界展望會,捐給伊甸基金會,捐給聯合勸募,國家會是最後一個選擇。

這樣的轉向意味著,我們其實明白了,國家的所作所為不一定符合我們的期待。馬克思說,國家是為特定階級而服務的,即便我們接受它的存在,也只是權宜之計,全世界的工人應該聯合起來,建立一個真正屬於自己的政治組織。馬克思的理想很難實現,但是人們開始跨越國界地尋求自己可以認同的組織,確乎是個事實。

人的可移動性增加了,是當代世界的關鍵特徵。臺灣經濟萎靡不振,年輕人低薪化,海外度假打工就蔚為風潮;世界性的國家財政危機,歐美國家開始針對富人課徵更高的稅率,富人也說他們要跑,法國大鼻子情聖傑哈德巴狄厄變成俄國人,當年千方百計要弄到美國籍的臺灣有錢人,現在想方設法要快點放棄美國籍。

過去的國家,光靠意識型態就能要我們愛國。當代國家的尷尬處境則是:給得太少,給得不公,人們不知為何要愛國;給得太多,給得太好,國家財政破產,跑得了的富人一樣背棄祖國。

馬克思說工人無祖國;商人說有錢賺的地方他們就去,沒有祖國;現在富人也說,稅率低的地方就是我們的家,沒有祖國。但是當我們把這些「無祖國論」加總起來,反而可以看見這樣的說法的虛枉性:一個人人趨吉避凶、只要不給的美好社會,不可能存在的。舊的國家組成或許過時過氣,但是全球化的無根飄移也不太可能會是組織社會生活的終極形式。

犧牲部分個人的好處與權益,才能成就一個更好的集體生活,不管是不是以國家之名,都是根本不變的道理。

專欄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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