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在平面媒體上看到李安新片《少年Pi的奇幻漂流》(Life of Pi)的報導,直覺地認為”Pi”應該是唸成「批」。後來陸續又聽到幾家電子媒體的報導與朋友的轉述,才知道官方念法是「派」而非「批」。上個週末自己去看了電影,確認了批或派並不重要,他也可以是批或派。

很多人年少之時,包括我自己在內,花費了大把的青春在探索:「人生有什麼意義?」、「世界上有神嗎?」、「我要把人生投注在哪些事情上,才算不枉此生?」這一類又大又抽象的問題。我們求助於哲學、求助於宗教、求助於文學、求助於愛情、求助於暗夜輾轉反側的冥想,寄望能找到關於那終極答案的蛛絲馬跡。

我們中的多數,或許除了成了哲學家的之外,都不是得到了答案,而是在「成年」之後,投入現實社會的無情競爭,漸漸地忘了這些問題。大學時最有理想性的學生運動領導者,可能成為政壇翻臉最快的權力競逐者;班上連女生都不敢正面看一眼的草食男,下次再見到他或許是壹週刊上矢志要達成千人斬的夜店咖;你認識的人裡最有才華最風度翩翩的那一個,最後的歸宿反而有可能是在西藏搞靈修。

這些忘了年少時的追尋與掙扎,每天忙著與現實搏鬥的故事是這樣普通、這樣常見,但不也就是少年Pi的奇幻漂流?少年Pi在上船前已經信了印度、基督以及伊斯蘭三個宗教,如果少年Pi未曾登船,或許還會增加另外三個或三十個。少年Pi會在岸上漂流,就如同我們年少時的苦尋出路與解答。

海上你死我活的生存競爭,素食者也得吃肉,再慈悲為懷也要被迫殺人,就好像我們也不能確定職場上最冷酷無情的掠食者,年少時不曾懷抱最溫暖熱切的夢想。少年Pi與老虎查理派克在這種時刻並無分別,就如同成年後的我們並無分別,如果我們忘了年少時的信仰與追尋。

少年Pi的爸爸嘲笑他信仰並無用處,理性思維才是安身立命之道,還示範給他看「看到老虎就是要趕快躲」的基本道理。只是少年Pi若真信仰了這樣的理性,恐怕少年Pi在兇惡的海上漂流過程中才真正是在劫難逃,死於孤單與絕望之中。他對老虎有憐憫、有憤怒、有對立、有相依,一如人類對宗教的依賴與困惑,反而是支撐人類在天地不仁的世間活下去的重要支柱。

海上的漂流,讓少年Pi體認到,人與野獸還是有所不同的。海上的暴風雨來襲,老虎查理帕克只想躲在船艙裡熬過這一關,少年Pi卻在生死搏鬥中,感悟了世界與生命壯麗又悲愴的美;老虎登岸以後頭也不回地隱入叢林之間,少年Pi卻在不幸與幸運之間,一點一滴體認到家人、愛人與宗教的意義。

漂流的少年Pi,才能不再漂流。信仰要經過試煉,才會變得堅實。少年是批或派,只能用生命去詮釋,才能不再飄忽。

如果你還在現實中搏鬥,那年少時的追尋,是否已真的不再了呢?

專欄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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