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1997年進政治大學念科技管理MBA,是第四屆的學生。在這之前,交通大學早一步成立了科管所。學校作業步調緩慢,通常是個落後指標,臺灣在1990年代初期就有了科技管理學門,說明臺灣體認到產業創新的重要性,至少也有二三十年的時間了。

在過去幾年間,我一度還為創新這詞的過度氾濫感到煩膩,創新是臺灣產業的唯一出路,似乎也像是個國民常識。但是臺灣近期一些跟「勞動力」有關的發展,我卻看到讓我內心焦慮不安的逆流:

1. 行政院正規畫外勞與本勞薪資脫鉤,期待臺商鮭魚返鄉。

2. 農委會計畫從明年起推動全臺20萬公頃休耕地活化,補貼年輕人每月最低工資的收入,吸引年輕人從農。

3. 外交部說海外度假打工是壯遊,不是工作,還把這個當成政績來推廣。

4. 馬總統的提振經濟方案,講來講去就是簽各種自由貿易協定這一招。「自由」了以後有什麼呢?前四年我們只看到陸客自由來觀光,後四年我們大概也只能期待陸資自由來投資房地產。

我們可以合理推論,需要靠本/外勞薪資脫鉤才有意願返鄉的,主要會是勞力密集、低附加價值、甚至有可能是高污染的製造業。這樣的產業既無助於解決臺灣的年輕人失業問題,也無法改善臺灣停滯多年的國民所得。靠本/外勞薪資脫鉤來吸引臺商回流,等於就是用比大陸更低的薪資作為競爭的手段,臺灣二三十年的創新努力,何以淪落到這地步?

臺灣人到海外出賣勞力,基本上是一件沒有競爭力的事。基於我不知道的原因,澳洲沒有開放工作簽證給印尼、泰國、菲律賓勞工,否則這些國家的工作者來臺灣是賺三倍於本國的薪資,去澳洲就成了九倍。應該不會有人覺得臺灣想「壯遊」的年輕人,跟想養家的東南亞移工比起來是有競爭力的。澳洲跟臺灣沒有邦交,沒有任何優先保障臺灣工作者的理由。法律上的保護,一夜醒來就可能消失。

臺灣除了奮勇向前,沒有其他選擇。甚至連「不努力創新,臺灣會成為下一個菲律賓」都不是一個正確的命題──臺灣想做跟菲律賓一樣的事,還是會輸給菲律賓。

返鄉、壯遊、或是度假這些描述都過度詩意與浪漫,掩飾了臺灣人在全球化結構性位階中的身不由己。對於這樣的身不由己的抵抗有可能會是失敗的,但是理想、夢想、浪漫與詩意也只能在這樣的抵抗中才能體現,認命地向下移動就算有再華麗的詞彙也無力掩飾其中的貧瘠與蒼涼。

我討厭創新只是一種口號,但是當連我們連口號都不再說出口,我看到的是臺灣的深切危機。我們要立志走不一樣的路,但不是走回頭路。走不一樣的路從來就不是一件簡單的事,但是我們只能正面迎向這樣的挑戰。

專欄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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