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勞與臺勞薪資應否脫鉤的問題,每隔一段時日就會重新成為議題。最近的一輪,是行政院長陳冲說,外勞與本勞基本薪資脫鉤,有違國際人權公約,但是可以考慮研擬「虛擬境外」特區,讓特定區域內的廠商可以不受臺灣基本薪資的限制,用更低的價格來聘用外勞。

法國哲學家傅科說,古代歐洲處理精神病患最簡單的方式,就是將他們送上愚人船,任其漂流外海、自生自滅,來個眼不見為淨。陳冲此議,與古代歐洲社會頗有異曲同工之妙──將移工隔離了,問題好像就不存在了。我們既不會感受到對人採取差別待遇的罪惡感,又能解決臺灣企業缺工的問題,何樂而不為呢?

只不過,這虛擬境外,果真這麼美妙嗎?我們姑且將多數人覺得太抽象的人權問題放到一邊,看看這虛擬境外,是否真的跟愚人船一樣,對多數人是事不關己的無害,對企業主有利的偉大發明。

臺灣國民所得停滯、大幅被韓國、新加坡超越,我們這些年常聽到的一種說法是,我們應該要追求充分就業、人民有所感受經濟發展,而不是光只有數字增長、人民無感的發展模式。

問題是,這虛擬境外,對於達成這樣的經濟目標有何幫助呢?一個最簡單的道理是,會想在虛擬境外特區聘用更低價外勞的企業,就是沒打算雇用本國勞工的企業,指望這樣的廠商能創造就業機會,本來就是緣木求魚之事。我們也可以合理假設,這樣的公司大概也不會是以創新為導向、以高附加價值為追求目標的企業,而更有可能是高耗能、高污染、勞力密集的廠家。二十一世紀的臺灣,我們為何還要為既不創造工作機會,又很有可能是不環保、低附加價值的產業創造一個特區呢?

看不見的,就於我們無害,也是一種幻想。臺灣的薪資水平停滯不前,除了臺灣內部的因素,也跟「全球化」有很密切的關係。臺灣的大學畢業生兩萬多塊的起薪讓人既同情又憤怒,但是一個殘酷的事實是:如果我花一萬塊臺幣,在中國大陸可以找到一樣好乃至更好的工作者,臺灣的兩萬五起薪對企業主來說未必是便宜的。

我上面所說的,也不過是這個時代的常識而已。全球化的世界,就是環環相扣、緊密互動,一切皆有關係的世界。可怪的是,那些主張本勞外勞薪資應該脫鉤,虛擬境外與臺灣本土可以分開對待者,一方面主張全球化的競爭無可避免,另外一方面卻又要我們相信外勞的低薪化與我們無關。

此事一旦成真,我們不難想像,未來企業主對於勞工加薪或是提高福利的要求最簡單的回應方式,就是告訴我們:「虛擬境外的勞工才拿多少,你想要多少?」嫌本地工資太高的公司,也有比移往海外或是中國更高的動機,將工廠從臺灣本土移到「虛擬境外」,因為所要付出的代價越少,產業「外移」的誘因就越強,最終受害的仍然是本地勞工。

任何便宜行事的作法,都不可能改變臺灣當下的困境。我們只能奮勇向前,雖然這並不容易。

專欄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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