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身心障礙人士,所謂的「正常人」,通常有幾種自處的方式。

第一種,是直接嘲弄其身體或心理上的缺陷,笑他們不能表現出該有的演出,但這在這個時代非常政治不正確,只有欠缺文化教養的人才會這麼幹。

第二種,是正視身心障礙者的「差異」,承認其不同就如同所謂的正常人之間也存在著諸多差異一樣,並給予其必要的協助或關心。

還有第三種,最幽微難辨的一種,是假裝沒看見身心障礙者與正常人間的不同,把他們當正常人一般對待。這種作法,在正常狀況下,不會出什麼大問題,有時甚至還相當受到身心障礙者歡迎,因為他們不喜歡異樣的眼光投射在自己身上的感覺。

但在某些情況下,對身心障礙者的狀態假裝視而不見,卻是一件殘酷莫名的事。比方說,一位聽障者在捷運車廂裡自以為喃喃低語,實則卻是以全車廂都聽得到的音量在訴說著私密情事,我們是該起身告訴他,別再講下去了,還是強作鎮定,狀似無可奈何地窺聽他人的情慾八卦?

今日我們的社會面對法拉利姐的小蘋果、王炳忠的政論節目發言、或是洪秀柱競選過程的諸般言論,採取的便是這第三種對應策略:假裝一切正常,面無表情地說,他們就是發片歌手、就是行使言論自由的公民、或是傳統的兩大黨總統候選人發言,所以我們給了應有的關注。

但是這一場場媒體與觀眾力圖鎮定、搬演若無其事的合謀,其實是最殘酷不仁的幸災樂禍:人們等著看,小蘋果還能走音到什麼程度,政論節目丑角還能滑稽到什麼程度、政壇諧星還能荒腔走板到什麼程度,只要無人提及,這些笑鬧劇就能繼續演下去。

五音不全的人可不可以唱歌?當然可以,但她應該在家裡唱唱就好,把這樣的歌唱當成江蕙演唱會一般來報導,就是不懷好意的惡毒;意見不怎麼高明的人能不能上電視?當然可以,但若創造收視率的方式靠的是人們的滑稽出糗,顯示的不過是節目製作的便宜行事而已;識見不足的人能不能選總統?當然也可以,但是把那些囈語當成國家未來可能的選項之一,就是對柱柱姐與這個國家最大的凌遲。

有人或許會說,這不過就是好笑或是嘲諷而已嘛,何必太認真?我的看法會是:KUSO或諷刺用在強者或是有權力的人身上,才能真正彰顯玩笑消解權威的真確力道。至於看著眼盲者一股腦地往前衝,就等著他跌得滿身泥巴以便哈哈大笑,突顯的卻是我們這個時代的媒體觀眾旁觀他人出糗的壞心眼而已。

專欄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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