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魯迅筆下的阿Q代表著一個負面形象,阿Q不問對錯與是非善惡,總是以「精神勝利法」來麻痺自己。挨打了,就安慰自己:「其實我別的地方比你厲害」或者「君子動口小人動手」,讓自己重新站起來。時至今日,我們重新檢驗阿Q這種精神勝利法,其實也不全然是不好的。積極正面的精神勝利法,雖然等於是做白日夢,但這個世界的改變,就是有很多人做白日夢所推動的。每次臺灣遇到重大國際比賽,例如跟日本比賽棒球,前一天大家都要吃生魚片、壽司,跟韓國比賽就要吃泡菜,這不就是全民精神勝利法嗎?

不是不吭氣就是懦弱,也不是不還手就是害怕。團隊中存在著一種美德,就是「以合作為大前提」,彼此的碰撞難免會有,但是如果不去想「以大局為重」,很多不經意的事情就會變成心結甚至隔閡。清朝開國皇帝努爾哈赤,剛開始起兵想要統一女真族各部落時,有一天夜裡刺客要暗殺他,努爾哈赤很警覺地指揮家僕把刺客抓住了,家僕說:「殺了他,他是來暗殺您的。」努爾哈赤卻問刺客:「你是來偷牛的嗎?」刺客回答:「我是來偷牛的。」於是努爾哈赤要家僕把刺客放了,努爾哈赤解釋道:「我的目標是統一女真部落,這個刺客是別的部落派來的,如果現在殺了他,就結下了冤仇,他們部落未來就會跟我們敵對,這樣的代價太大了。」所以,如果有著更高的理想,阿Q一下又有何妨呢?

因為知道自己的方向與目標,所以阿Q裝傻的大有人在。當前的社會已經跟魯迅當年所痛恨的中國社會差異很大了,並不是一副凜然不可侵犯才能有尊嚴地存活,而是我們必須要調整自己與團隊共同達成目標。所以許多沒必要追究的事情,都可以阿Q一下,一笑置之,否則真的會吵不完,也煩惱不完。我們並不是生下來就氣度非凡、胸襟開闊,當被別人吃了豆腐、功勞被搶走時,怎麼說都是很嘔的。不過去吵去鬧就可以改變這一切嗎?累積實力才是最重要的。我們工作時間可能長達30年,也許可以靠自己的努力獲得成功,但更多人是靠團隊努力而獲得成功。要讓團隊成功,本來就會有人負責進攻有人負責助攻,甚至有人只負責潤滑、遞開水等等。但我們沒辦法說,自己不侵犯別人,別人就不會侵犯我們。阿Q可以說是一種保護色,也是一種緩衝,避免不必要的衝突。

可是別誤以為對於善惡分明的事情也要阿Q喔,以團隊合作為前提,並不代表就可以用這個大帽子來做壞事。一個長輩帶領的團隊之中,有一名超級業務員,隨著這個業務員的業績長紅,他的態度也越來越不好。團隊認為,還是忍讓一下,畢竟現在的時機不好,但長輩認為,與其長久阿Q造成最後面不可收拾,還是得要跟這個優秀的同仁說清楚,因為這是考量到團隊利益的事情,而不是單純的個案。

要能有服務的態度,有些時候也得拿出阿Q精神來,不然可能真的會被無理的客戶氣到半死。但我們不能硬碰硬地跟客戶槓上,所以裝傻有些時候也是一種緩衝的方式。中國古代當官,有三個境界:「人不能欺」,「人不敢欺」,「人不忍欺」。培養自己的實力,公正客觀,隨時小心謹慎,就可以達到「人不能欺」的境界。有了足夠的權力與地位,也有了好的人脈,就可以到達「人不敢欺」的程度。但要到達人不忍欺的境界,一種是自己有很高的道德;一種就是有實力也有能力,但是很阿Q。所以說,如果我們沒有兩把刷子,阿Q的行為可能可以撐一陣子,但撐不了太久;但是如果我們有實力、能力,也清楚自己的目標,那麼裝阿Q別人也不會來欺負我們的。因此,即使是服務的第一線,面對奧客的時候,那些有實力的業務員,往往可以讓奧客轉變成忠實顧客,將阿Q價值中的緩衝與轉化發揮到淋漓盡致。

人與人之間的距離最短的不是直線。有許多人說,因為我是外國作風,所以我直來直往。其實我們都知道,外國人也不是直來直往的,如果沒有適當地緩衝,許多的「外國style」結果並不會很好,這並不是因為我們不是外國人,而是因為我們沒有適當建立起緩衝空間,只認為別人就要忍耐我們直來直往的態度,別人可能一兩次裝阿Q可以,但久了之後也會受不了。所以要讓事情順利進行,要讓團隊能夠順利運轉,適當地潤滑是必要的。透過潤滑,才能讓溝通轉為正向,否則硬梆梆的溝通方式之下,每個人都難免越談越負面。

快樂與嚴肅交織的職場氣氛還是必要的,最近的統計資料顯示,最讓員工敬愛的主管,並不是那種從頭到尾都撲克臉的,也不是整天都是笑咪咪的,而是有所寬容、也有所嚴厲的老闆。面對別人的錯誤,有些時候阿Q一下,對於當事人是一種鼓勵,也能緩衝彼此關係,事後再跟當事人糾正與提醒就好。與其說我們在自己周圍築一道隱形的保護牆,不如想想,偶而裝傻阿Q一下,改用緩衝與轉化的方式,會不會更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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