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建民與陳致中

王盈勛 iThome電腦報總主筆

和他的體育界前輩相比，王建民是很特殊的一位。 從小到大，不管是少棒出征威廉波特，或是成棒進軍亞運奧運，大概正式比賽半年之前，媒體就會開始不厭其煩、轟轟烈烈地告訴我們，這是「史上最強大」的中華隊，奪牌希望濃厚云云。就像2004年的雅典奧運，我們有王建民、曹錦輝、陳金鋒、張誌家、彭政閔和張泰山……誰會說不是呢？

賽後，和我一樣，受過多次心理創傷的讀者一定也想問，怎麼會這樣呢？我們需要一個解答，而媒體最常給我們的解釋則是：失常，表現不如預期。 這樣的解釋其實頂好，一來，安慰我們不是技不如人，只是時運不濟或是臨場表現不佳而已；二來讓我們有所期待，期待下次扳回來——下次總不會再失常了吧？

等到年紀漸長，看到我們的失常其實是正常，便又不得不問，失常的，怎麼老是我們呢？這問題困惑了我許多年，直到前些天看撞球比賽轉播，我才得到了「頓悟」。

菲律賓的撞球高手Efren Reyes和臺灣撞球界的第一把交椅楊清順，是亞洲的撞球比賽最常奪冠的兩位選手。兩人的球技在伯仲之間，但有一個很大的差別是，Efren Reyes已年過五十，楊清順則是三十歲不到。對撞球稍有涉獵的讀者應該都知道，撞球雖然不是一項需要耗費大量體力的運動，但是體力不濟往往會導致專注力下降，進而產生失誤。而失誤的多寡，正是這些頂尖選手勝敗最重要的關鍵。因此，年齡偏高的選手儘管經驗豐富，往往很難在比賽的過程中維持顛峰狀態。Efren Reyes和楊清順兩人交手多次，互有輸贏。

從基本條件來看，楊清順應該更佔優勢才是，但從結果來看，卻又並非如此。 為何會有這樣的結果呢？電視上的Efren Reyes，再大的比賽，總是一副氣定神閒的模樣，緊張對峙的賽況之下，甚至還能耍寶娛樂觀眾一番。而楊清順，和多數臺灣的選手一樣，即使你剛從別的頻道轉臺而來，你也很輕易就能從他們的表情、他們的肢體語言判斷出目前的戰況如何。咱們的選手（不只是撞球），向來是戰況越緊繃，表情便越嚴肅；情勢越危急，臉色便越鐵青；局面越關鍵，肌肉便越僵硬。這樣的心理狀態，失常當然是正常。

老外的「game」，我們叫「比賽」。「game」可以只是「for fun」，比賽卻是為了要贏，甚至是非贏不可。從小，我們就被教育成比賽得贏，因為比賽不只是個人的成敗，而是關乎家族的榮耀，關乎升學的保送，關乎就業的保障，甚至關乎國家在世界上的地位。這樣的千金重擔，說實話，任誰也輕鬆不起來。

而現在，我們有了一個王建民，在以西方人為主的美國大聯盟職棒，竟然還能以「冷靜」、「臨危不亂」著稱，不能不算是一個奇蹟了。我在投手丘上面無表情、不動聲色、身體舒展的王建民身上，看到了新臺灣人。 大概少有人注意，王建民和陳致中都是26歲，臺南人。

有「臺灣之子」之稱的陳水扁總統的公子陳致中，我整理了一下歷來媒體報導他的購物清單，包括：積架車、寶璣錶、a.testoni鞋和法樂琪餐廳。這些商品有何共同點？媒體的目光，多數是集中在這些東西有多奢華，價格有多高等等。

不了，別誤會，我不是要對陳致中有啥道德上的指控。積架車、寶璣錶、a.testoni鞋和法樂琪餐廳這樣的組合，如果要我猜消費者是誰，我大概會猜是位年過五十、事業有成的企業主（光看a.testoni和法樂琪最有名的愛用者是廣達電腦的董事長林百里，各位便不難想像）。這不僅僅是價格高低的問題，而是這些產品的市場區隔，原本就是針對中壯年以上的人口。

二十來歲的陳致中，為何總是看上這些一般年輕人覺得「老氣」的產品呢？在我看來，正是因為他的家庭，他的媽媽。陳致中的購物偏好，反映的其實是吳淑珍的品味，吳淑珍的年齡層的趣味。就連陳致中的婚姻（陳幸妤其實也是），也是全然在吳淑珍的主導之下完成的——長輩介紹，家長都是扁迷。

吳淑珍的品味是什麼品味呢？電影〈鐵達尼號〉裡Kathy Bates演的「New Money」或許差可比擬——新貴唯恐被老牌貴族看不起，因為既自卑又自大的心態，而對舊的主流價值照單全收。陳致中這麼年輕，臺大畢業又放洋，但是我得說，他卻是徹頭徹尾有個「老靈魂」（借用一下本刊發行人詹宏志的話）。

6月11號端午節那天，陳致中忙著訂婚的同時，王建民正在聖路易被紅雀隊K得滿頭包。拜遙控器之賜，球賽的空檔我也看看訂婚儀式轉播，我看到了新一代的兩種臺灣人。